三千古

飞鸿踏雪泥

九界佛皇俏如来10

俏如来眨了眨眼,就当没听见,接着说道:“况且,现今中原积贫积弱,内部散沙一盘,外有苗疆虎视眈眈,若再兴兵戈,届时深陷其中,唯恐一蹶不振,得不偿失。”

他似有若无一声轻叹湮没在唇齿间,将局势拆解掰碎了讲给稚嫩的史精忠听,“五年困苦沦陷,中原当以休养生息为要。”

史精忠边听边眉头紧锁,想起什么,一副欲言又止,止又欲言的模样。

恰在此时,一道洪亮的声音愈来愈近地传入两人的耳中,打断了史精忠微启的嘴唇,他抿了抿唇,只好将临近嘴边的话语全数咽了下去。

“馄饨来喽——!”

店老板麻利地将两份相同的馄饨一一摆好。

俏如来抬眸四处张望了一下,街上人影不见少,不大的馄饨摊也坐满了人客,于是好奇地向店老板询问,“借问一下,今夜为何东集没有闭市,这么晚了仍有如此多的人在街上走动?”

老板闻言,大吃一惊,满脸诧异地抬头,仿佛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。

“我讲错了什么吗。”店老板的态度也让俏如来有点疑惑。

“看您打扮也不像异乡人……”老板上下打量一番,这人虽戴着幂蓠遮面但明显一身中原服饰,疑窦稍转即逝,他想不得这许多,一念起喜事,便不自觉眉眼带笑,语带压抑不住也无需压抑的欣喜,“您不知道吗,东瀛投降了!这事早传遍大江南北,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!!”

答罢,店老板又乐呵呵地离开了。

俏如来一怔。


“听说了吗?”

“你是说……?”

“嗯。”

说者无意,但风送音入耳,让人难免留心。

隔壁两人闲谈纷乱,又一副忌讳莫深的口吻。

一柄飞刀“噌”地扎在那两人桌上,“有什么不能谈的!你们真怕了那个叛徒不成!”

黑衣男子醉醺醺地从另一张桌子站起,手握着酒壶走到被扎的隔壁桌,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拔出扎在桌子上的飞刀,旁若无人地坐下。

“哈,”黑衣男子嘲讽一笑,“最新消息传出,那人出身苗疆,勾结西剑流,胁迫俏如来在降书上签字,一明一暗,与西剑流交易,又向苗主献媚。”男子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,拍拍自己嘴巴,“啊,是我口误,非是中原人,自然谈不上背叛!”

“你、你……那人武功这么高,你不怕他来找你吗……?”身着深棕色衣服的侠士惊慌地左右瞧瞧,压低声音道。

“你们两个也是习武之人,却如此胆小怕事,”黑衣男子仰脖灌下一口酒,“哼,我巴不得他来找我!怎么?自己做的事还不敢认是吗!”

“毕竟是他一剑惊天,让西剑流签订降书,勾结西剑流……谈不上吧?”白衣少年梗着脖子壮着胆理论道。

棕衣男子忙朝那少年使眼色,示意不要再说,生怕惹怒眼前这个醉汉。

醉汉伸手制止棕衣人,浑浊的眼睛也明亮了几分,歪着头面向白衣少年,“你说,为何他有如此武力,却放西剑流全身而退?!”

“那,那是他的本事……”白衣少年嚅嗫,底气已稍显不足。

“嗯,那为什么放任西剑流全身而退之后,甚至不接受西剑流的赔偿?!对中原的蹂躏与迫害,连让敌人掏点钱都不舍得?!!”

“……”

“撇开勾结西剑流,效命苗疆不论。而他又有什么资格逼迫俏如来代表中原签订这样一份降书?!中原人同意了吗?我同意了吗——!”

黑衣男子越讲越激动,语气也越发狠厉。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白衣少年的脸颊,咬牙切齿道,“你懂什么!西剑流杀我全家,我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饮其血!”

“他怎么能!他怎么能这么轻飘飘代我放过!!”

“……”白衣少年低着头,也没了话可讲。

恨火灼心,黑衣男子一口气将酒饮尽,把壶一掷,转身离开,那明亮少许的眼神复归浑浊,失望一闪而逝,他一一找人也希望自己能被人驳斥,更希望能给自己一个答案。

“为什么……”

听闻西剑流投降时有多欣喜,对那人有多崇敬,在得知一切仅是阴谋时就有多憎恨!

黑衣男子虽离开,却点燃这一话题,引爆在场情绪,众人不满早已压抑多时,各种难以入耳的恶语揣测半真半假地喧嚣热闹起来。


“我们离开吧。”史精忠语带难过地对俏如来说道。他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。

“馄饨才刚上来……”俏如来拒绝,这碗牛家馄饨错过了便再吃不到,他怎么舍得。

——怎么舍得这昔日的万家灯火。

一双微凉的手悄然附在俏如来的耳朵,为他掩去流言蜚语。

俏如来执勺动作一滞,抬眸望去,看着眼前这个温柔悲悯的少年,失语片刻,或许是太久没人为他遮掩风暴,竟让他久久难以回神。

——每个人都会眷恋被保护的温暖。

但俏如来不愿沉溺,也不能沉溺,既然做下决定,便要承担。

“没事,没关系,我见得多了,不会放在心上。”他语气平静,一如既往地回道。

若真不在意,便不必一遍遍强调,史精忠心想,却也放下了手,俏如来没有这么脆弱,纵然是未来的俏如来,也是未来的自己,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眼前人。

时间悄然流逝,店家的儿子忍了又忍,终于等到这群人吃完,面挂笑容语气不善地冲出来,“不好意思,本店要打烊了,烦请各位客官离开。”

刚将人赶走,就碰上店老板出来,看着除了史家长子那桌,空无一人,不禁扭头问儿子,“人呢?”

“嘁!”他浑然不惧,愤愤不平一声,“叫我赶走了。”掀起帘子就去了后堂。

店老板无奈地摸摸鼻子,转身从柜台里摸出一壶酒,走至俏如来身边,“看客官您如此喜欢本店的馄饨。这是自家酿的酒,若不弃嫌,还请收下。”

“我确实喜欢。”俏如来没有否认,目露惆怅,“就怕战火流离……”

别说馄饨与酒,未来连牛家铺都没了。

“可东瀛已经败了啊,”店老板疑惑,又接着说,“哎呀,我们平头老百姓可不像那些哼哈的武林高手,又非什么大富大贵之人,只能顾着眼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。我没了,还有儿子,儿子又有孩子,子子孙孙可都指望着这点子手艺讨生活呢,断不可能没了。”

“是啊,有多少百姓都指望着过太平安生日子……”

有的人想报仇雪恨,有的人想安稳和平,世间哪那么多两全之事。


枝叶扶苏,漏下月光,碎如残雪。

霜色落在俏如来的眼睫之上,如蝴蝶般翩然滑过,影影绰绰。

正气山庄就在遥遥不远处,俏如来停了步子。

“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……你明白了?”

“我明白了,”一路提着酒壶默默跟在俏如来身后的史精忠回道,“我终于明白,原来你是为了保护我。”

月夜太深,零落秋蝉也无声,四周静极了。

“不是你不接受赔偿,是你不让我接受赔偿。”

“因为我是中原人,更是代表中原签订降书的人。这是阳谋,若我接受,就会是千古罪人。”

选择接受,骂的是未来的史精忠;不接受,骂的会是现在的史精忠。

骂名是在现在亦或是将来,看似难解的问题,未来的俏如来选择一肩揽过。

“人民的目光是雪亮的,但难免存在短视与局限性,历史与时间会公正评断。”

俏如来非但没有低落,还有几分对史精忠成长的欣慰,随即语气沉重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,眼前仿佛又浮现一幕幕艰难取舍与抉择,“而领导者要做到的是——目光长远,大局为重。”

一句“大局”,重于泰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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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回头来看这一篇,竟然发现可能会出现误解。我在这补充一下。 

写这篇时,我是去查证了一些资料,对就是抗日战争的结果,也是不接受任何赔偿。不接受的原因有很多,但我觉得其中一条原因——不是文中黑衣侠士以为的放过——而是正因为不放过,任何赔偿都不够,更不能代先辈烈士原谅与宽恕,不接受不是因为不记仇,相反,正是不接受才能刻骨铭记,将事件搁置,留等后世中原强大,再由他们处理。(这是我的理解) 

但在刚结束战争,正是家仇国恨最炽烈的时期,而史家的凝聚力又不足以说服所有人时,就难免会出现文中那样的情况,而且还没法很好解释,因为需要一个发泄口。

所以说“选择接受,被后世唾骂的是未来的史精忠;不接受,被责骂的会是现在的史精忠。”

就像宫本总司在剧中接过锅一样,佛皇俏如来也是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。

(其实这里还有一点暗线(比较隐晦,全篇都不打算细写),为什么题目是《九界佛皇俏如来》而不是《中原佛皇俏如来》或者《佛皇俏如来》,因为发生了一些事,中原虽然是俏如来的出生生养地,但关系……

所以,佛皇俏如来对九界的态度没有个人偏好,一视同仁。

这个佛皇俏如来与剧中俏如来有很多偏差,是时间线比剧中最新还要往后很多的俏如来,是一个比剧中俏如来经历更多残忍与难堪事情的俏如来。

我发现剧中每次做一些挑战人底线的事情的时候,都有其他人帮忙做了,比如三位师叔,比如雁王。但佛皇俏如来基本是自己做的。

举例一点,常欣之死。剧中因为俏如来失陷地门,没了记忆,三位师叔为了对抗地门搞了这一件事。那如果,佛皇俏如来不曾失陷地门,三位师叔也没有帮着做,那结果会是谁动手呢。

(如果剧中把那些类似腌臜都真让俏如来做了,估计观众直接就炸了)

若俏如来切切实实落实默苍离的作风手段,下场应该与默苍离相差无几,是闻而色变,人人喊打的状态才对。

弑师之后,俏如来说,自己会走出一条不同的路,不是史艳文,也不是默苍离,只是俏如来,一个会哭会笑的俏如来。

但说实话,就钜子这条路而言,近乎难以做到,除非是真的没有心之人。但钜子的“一视同仁的不舍”,就注定成为钜子的人不可能是无心之人。

战血天道,伪装成默苍离的剧中俏如来真的只是伪装体验一下吗,他真的没有往深渊滑落吗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补充于2022.7.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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